学子拿起扫把：高校物业管理的“进”or“退”？

高校校园物业服务的主体问题

大学生能否承包本校园保洁这个问题似乎不应该成为问题。为什么?因为“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高校非核心业务的后勤工作能满足教学、科研、行政和师生的生活需求，原则上谁来干都行。目前中国高校后勤服务主体主要有如下几个：

学校自办后勤主体

这类主体主要指完全由学校管理的后勤部门，无论是甲乙不分的大后勤，还是甲乙分开后的乙方后勤集团(公司)，或者学校其他部门产业承办的后勤。重庆工程学院大学生组建的物业服务中心，也可以视为学校自办后勤的一部分。因为他们是在校学生，可以视为校内创业，也可以视为勤工俭学，离不开学校有关部门的指导帮助，不以营利为目的，不具备社会企业的特征。

采用自办后勤主体，是高校后勤历史传承的一种方式，是校园维稳的重要途径。但是从根本上讲，这种选择并不能充分地解放和发展后勤生产力。

外来社会企业主体

高校后勤社会化之后，一大批社会企业进入高校后勤市场领域，主要涉及餐饮、物业服务及其他商业服务等板块。这些外来服务商，给高校后勤服务带来了全新的理念和内容，也给原后勤服务主体造成很大的冲击。在半开放、半自办的高校后勤市场，外来社会企业对自办后勤实体有很大的推动促进作用。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外来社会企业往往把盈利放在第一位，有时候难免忽视或者损害学校师生利益。

这里要指出的是，有一种特殊的“社会企业”，它们是高校自办后勤在后勤社会化改革中锻造出来的优质服务企业，如苏大教服集团、浙大新宇集团等，熟谙教育规律和高校后勤，能较好地坚持“姓教”属性，更好地为兄弟高校提供后勤服务。

混合型后勤服务主体

这主要指那些学校和社会企业或者其他组织联合创办的高校后勤服务实体，一般只服务本校后勤市场，对外扩张力度较小，类似于混合所有制企业的运营机制。学校是否控股，取决于学校对后勤市场和后勤服务主体的战略构想。

混合型后勤服务主体是介于自办后勤和外包后勤的中间样态，也是高校后勤改革的一个探索方向。

上述三种主要的后勤服务主体中，大学生大规模“承包”高校后勤服务尤其是物业服务的情况并不多见。因为从市场分工的角度看，我们常常把学生和老师作为后勤服务的对象看待，是后勤服务的消费者。如果广大学生能承担起学校后勤服务的大部，那么不仅不需要社会企业进入高校后勤市场，连本校的后勤部门都可以大为缩减甚至解散了——只需要在学生工作部门中增加大学生后勤服务指导老师岗位即可。所以，这样的形式，是高校后勤的进步还是倒退，有待进一步观察。

大学生参与高校后勤服务的问题

大学生参与高校后勤服务已经不是一个新鲜话题了，在后勤社会化改革之前就有很多高校坚持“劳动课”这样的形式组织学生参加后勤劳动。在国外，如日本的大学，学生参加或者承担校园后勤服务很普遍;美国的深泉学院，后勤工作全部由学生和教师承担。陶行知先生说过：生活即教育。劳动，对于塑造大学生健全的人格、养成坚毅的品格、培养合作的意识等，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在当下的国内，大学生参与高校后勤服务主要分三种形式：

勤工俭学类

在后勤岗位上勤工俭学、假期社会实践以及毕业实习，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大学生参与后勤服务的形式。勤工俭学是很多高校采取的为贫困学生和一些愿意参加后勤劳动的学生提供辅助性岗位、获取一定报酬的形式，能够锻炼大学生的服务意识、劳动技能，并能给予他们一些经济报酬。假期社会实践，主要是一些假期留校学生在后勤岗位参加社会实践活动，不一定有经济报酬。毕业实习，则是一些毕业生到后勤部门参加实习，并有可能留在后勤部门工作。如一些大型后勤服务企业在高职院校设立定向班，该班毕业生就会在毕业前统一到该企业见习工作。

体验生活类

这主要是大学生参加后勤文化节之类的活动，如笔者所在单位每年在所服务的大学校园举办“大学生走进后勤”的活动。报名参加的学生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体验物业保安、保洁、宿管、绿化等服务;体验食堂的物资采购、打菜打饭、西点制作等服务;还有超市收银、校车服务等。体验活动尽管没有报酬，但是参加活动的大学生体会到了后勤人的艰辛，学会了尊重身边的后勤劳动者，懂得了感恩，是一种后勤正能量的聚集形式。

志愿服务类

这类活动主要是大学生参加由后勤或者学生主管部门、院系等组织的一些与后勤有关的志愿服务活动，如担任兼职后勤通讯员、信息员、监督员等，加入物业服务监督委员会、伙食监督委员会等。这是一种无偿服务。

最著名的应该是美国深泉学院的做法：同学们和老师承担起学院自治、学术、后勤服务等所有工作。他们每天不仅要开展学术研究，还要劈柴、喂马、挤牛奶、扫地、烧菜、烤面包……学院的正常运转完全靠几十名师生完成。每个同学必须每周参加30个小时的劳动，以支撑起整个学院的后勤服务。来自中国重庆的学生彭书涵在2014年被该校录取，在这个沙漠深处的封闭式学校里，享受着劳动、孤独，学会了合作、思考，掌握了在普通高中、大专院校所无法获得的技能。

由于深泉学院实行学生自治(包括校长和教师的聘任)，学生可以合理安排学习和劳动的时间;全免学费和生活费则让学生倍加珍惜学校的一切，视参加劳动为义务和责任。学校在全球选拔学生的条件是：成绩要拔尖，同时身体素质要过关。由于是一所小众化的精英教育学校，美国深泉学院学生参加后勤服务的管理机制与我国国内高校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国高校大学生参加后勤服务特别是承担部分后勤服务，与深泉学院相比有如下不同：

大学生涯任务不同

我国大学生在校的基本任务是学习，在学校的培养学生计划中，知识学习占第一位，社会实践为辅。而在深泉学院，“自治、劳动、学术”是校训，实行学生自治的模式，参加劳动是与学习一样的主要培养内容之一，他们把参加劳动作为必修课和学院正常运转的基础。

参加劳动本质不同

深泉学院的学生，因为学杂费全免，参加后勤服务具有一种自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通过劳动锻炼学生的体魄和品格，本身也是学校培养学生的一个途径。而我国大学生在“缴费上学”时代来临后，每年交给学校的费用中，比如住宿费里包含着物业服务费，在不降低住宿费用的情况下，让学生取代物业宿管员、保洁员参加劳动，会引起学生的反感、抵触。2014年南昌大学的做法和效果便是例证。

校园物业服务的专业规范等问题

如果我们不确定高校后勤服务的标准，按照几十年前的老后勤服务去“招呼”广大师生，只要后者不提反对意见，不也行吗?但是，实践证明这是不行的。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广大师生对于后勤服务的标准和水平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要达到他们的心理期望，高校后勤必须实行专业化、高标准管理。

高校后勤社会化改革，引入先进管理体系、优质服务企业，其根本目的就是提高后勤保障的水平和后勤服务的能力。大学生承包后勤服务，无论是大部分还是小部分，与辅助性的勤工俭学活动不同之处，是“真刀真枪真干”了。这种由众多“临时工”“众筹”的后勤服务在专业化服务方面存在一些问题。

劳动者的不稳定性

大学生在大学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他们如果参加后勤服务，那么需要抽出一大段空余时间。而这段空余时间原本按照教学设计和培养计划，是留给他们开展课余阅读、学术研究、社会实践以及校园文化活动的。除非学校的培养计划有问题，否则大学生能抽出比较完整的时间段去参加后勤服务是不可能的。那么这样一来，就会造成承包后勤服务的劳动力不稳定，他们的劳动时间是零碎的、不连续的。从重庆工程学院来看，学校只是放开了部分保洁岗位，学生参加人数就达到了400多人，可以分析认为一个保洁员的岗位实际上分给了多个学生来承担。当然，毕业生在实习期会有比较完整的空余时间，但是，此时他们应该去专业对口的单位实习，如果都去搞后勤服务，那么学校就要设置后勤物业专业或者设立“后勤学院”了。

大学生的不专业性

邓小平同志说过，后勤工作也是一门学问，不钻进去是搞不好的。但是，很多人认为这只是小平同志鼓励后勤人的话，不必深究。笔者想说的是，后勤工作是专业化很强的一种社会活动，一个单位要想建立现代后勤保障体系，就必须实行专业化管理。给个几百块钱就想让大学生做出专业物业管理公司的水平，是不可能的。大学领导如果认为大学生做保洁比以前物业管理公司做得还好，那只能说明以前物业管理公司太low，而非中国就没有专业优质的高校校园物业供应商了。

劳动力的不等价性

同工同酬是现代社会公平正义的基本准则，但是承包后勤服务的大学生获得的劳动报酬是远远低于社会最低工资的，也没有五险一金之类的保障。在社会物业市场上，他们这个年纪应聘保洁员绝对是大受欢迎甚至有点浪费可惜了，但是在校园物业市场上，他们的劳动力价值是比较低的，因为是“兼职”。当然，出于方便，很多学生还是愿意在学校里有一份工作的。从学校财务角度来看，使用大学生劳动力比聘用物业管理公司的成本低多了，况且一些差劲的物业管理公司的服务还没有学生自己干得好呢!

结语：对设立后勤学院的构想

重庆工程学院的做法给全国高校后勤在如何参与大学生培养、如何运用后勤服务来锻造合格的大学毕业生方面打开了一扇探索之窗，但应该建立在学生自愿、尊重教育规律和大学生成长规律基础之上。笔者曾经写过《美国深泉学院给高校服务育人的启迪》一文，讨论了大学生在校期间参加劳动的意义以及具体的机制、制度构建等。

中国教育后勤协会正在酝酿成立后勤学院的相关工作，后勤学院除了是后勤管理与服务的智库和后勤干部、员工培训的平台外，还是对大学生进行“三服务三育人”的全新探索。

将大学生承担校园后勤服务视为一种创业的经济活动，还是一种服务育人的教育活动，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和探索的。如果由高校后勤和学生工作部门联合组建“后勤学院”，统筹指导在校学生的劳动课程、社会实践、创业发展等，还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原载于《现代物业·新业主》2016年第10期/总第371期)